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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啷、啪嚓——

  琴狐一臉無奈又有點委屈地一手拿著清潔劑一手拿著抹布,呆站在鍋碗瓢盆落滿地的廚房,正要像以往一般扁嘴往旁投射去求救眼波時,才想起——他那個現在同居、曾經同學、一直以逗弄欺負他為樂的人生伴侶占雲巾,如今正難得地離家遠行,雖然是為了工作,但也是破天荒頭一遭,而今時今日是同居人離家的第八天又十一個小時。
  前六天,身為二胡演奏家、時常要跟著工作跑的舒龍琴狐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他倆都是極為獨立的人,知道對方在忙,第一的想法便是留對方能自由揮灑的空間,要問候溫存回家後有的是時間。直到第七天,當琴狐難得地沒有工作要往外跑、樂團也休練的時候,他待在家才紮實地體會到什麼叫做另一半不在身邊的感覺。
  就好比這時,他想趁人回家前把家裡打掃一番卻把廚房弄得一團亂時。他以往時常在同居人面前裝上可憐與無辜,只為換得那人莫可奈何卻又帶著疼寵的眼神語氣,可現在這往旁一瞥,琴狐眨了眨眼再次重重地意識到今天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
  吸吸鼻子、聳聳肩,把湧上喉間的酸楚嚥下去,琴狐想著當初他可是跟占雲巾信誓旦旦地說會把家裡和自己照顧好——他舒龍琴狐可不會這麼容易被打敗!

  正當琴狐對自己信心喊話了好幾次,深吸口氣打起精神要接續未完的打掃時,門鈴忽然想起了!琴狐偏頭想了想,以往他沒工作時,不是在家裡陪人就是拉著人參加各種聚會——誰叫這人和自己的求學生涯、生活、工作都息息相關呢!可是今天他打算趁著人後天才會回來,利用這幾天的時間把家裡整理好給遠行回歸的愛侶一個乾淨明亮的家,所以他是沒有約誰來家裡的。
  「請問哪……咦咦!」疑惑地按下按鈕開啟門鈴對講機上的視訊功能,看著螢幕顯現出來的畫面,琴狐忍不住喊出聲。
  「咦什麼?笨大哥,還不快開門,東西很重!」門外琴心抬手將提著的大包小包在監視器鏡頭前晃了晃,雖然抱怨著東西很重,可臉上顯現的笑容明明白白地昭示著好心情。
  「是啊,琴狐,我們買了好多東西,你快開門!」劍風雲說這話時靠在琴心身側,擠進鏡頭探測得到的範圍。
  「風雲,你也來啦!」琴狐看著小視窗裡的兩人,方才心裡的愁雲慘霧瞬間被一掃而空,他連忙把門打開。當兩小輩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進玄關時,他連忙接過袋子往客廳擺放。
  一切安頓好後,琴狐轉過身笑咪咪地看著已經坐在沙發上也滿臉帶笑盯著他瞧的劍風雲與舒龍琴心,「讓敝人猜猜你們今天為什麼會到我家來吧!」
  「猜什麼,弟弟來大哥家串門子不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嗎?有什麼好猜的!」聽見琴狐這麼說,本來還一身放鬆的琴心,雖然嘴硬頂了回去,卻也連忙坐正、屏氣凝神,心裡卻不禁想——明明他和劍風雲才剛進兄長家門,什麼都還沒說啊?
  「哈,小心心別那麼緊張。你啊……」琴狐邊說話邊蹲在那幾大袋物品前翻翻找找,「有啦,敝人最愛的紅豆餅口味小蛋糕,鹿巾果然有記得交代你們買!」琴狐從購物袋裡捧起幾包袋子在劍風雲和琴心眼前晃了晃,就見透明的包裝袋內裝著好些個做成水果外型的小蛋糕。
  「我們明明什麼也沒說,你怎麼知道是舅父交代的?」見琴狐輕易地就從購物袋裡搜出證據,劍風雲忍不住抬手搔了搔頭,瞥了琴心一眼,見對方一臉我就說吧的表情,心裡想果然兄弟之間都是彼此了解的嗎?
  方才要和琴心出發去買東西之前把舅父的託付和琴心說了,沒想到對方一聽竟笑了出來,還說琴狐必定見到他們就會察覺出不對勁,不出三分鐘必定會找到證據。他們還差點要打賭,好險月無缺那時聽到打賭馬上靠過來說要插賭結果被韶無非帶走,只是這一亂好在賭也沒打成。
  「敝人當然知道啊,這是我和鹿巾的心有靈犀!」正說得心花怒放,琴狐就見這兩小輩一臉——又來了,連相隔那麼遠都可以秀恩愛——的表情,琴狐朝著兩人無聲輕哼,「那不然風雲你倒說說,鹿巾拜託你買這些東西過來,除了交代你要保密外還說了什麼?」說話間,琴狐從另一個較小的購物袋裡拿出了幾盒東西一一放在茶几上打開,是好幾樣的港式小點更有極為知名的小籠包!
  看到美食整個人心情又更好了,琴狐推著琴心和劍風雲再去把手洗過一遍自己也再淨了一次手。當他們拿著筷子悠哉地夾著美味的餐點時,劍風雲剛嚥下半塊鮮蝦腸粉,想起占雲巾去到公司找他時的神情。在說到要保密後,他的舅父望向了窗外像是在看著誰,他看不見那時占雲巾的眼睛但總感覺臉部的線條比平時見的又更為柔和許多,他聽見舅父說——不過我們心有靈犀……
  劍風雲還記得那時舅父說這句話時聲音輕柔,輕到他有些聽不清地喊了聲舅父,占雲巾才又把視線放回他身上,用著看著自家晚輩的溫柔神情說了無事;方才琴狐那句心有靈犀一出他馬上就想了起來,劍風雲思考了下把當時的情況向兄弟二人說了一遍,心裡臉上都掩不住地難以置信,他知道舅父和琴狐深愛彼此、也懂彼此所想,但沒想到竟是這樣深切的懂得。
  琴心和琴狐聽了劍風雲所說,他們含笑看向彼此。
  「放心了吧?」
  「對他,我從來不擔心,對你,終於是放心了。」
  「嘖,敝人這做哥哥的在你心裡就這麼不讓人信任嗎?」
  「信任啊,你是好音樂家好大哥,可是就不會照顧自己。」
  「⋯⋯」
  「怎麼,無法反駁了吧!」
  「嗯哼,敝人何須反駁,反正我有鹿巾照顧。」話說完,琴狐的臉上漾起大大的一朵笑,滿是自豪。
  「是啊,所以現在鹿大哥不在了,你就把廚房弄成那樣?」琴心想著方才在門外都能聽見的好大一陣轟隆聲響,不像打雷,窗外也正豔陽高照,要不是劍風雲陪著自己穩了心,不然琴狐遲遲不來開門,他都要動用看家本領撬門而入了!
  好在琴狐來開門後一身無事才讓琴心真正安了心,在走到客廳時順著方才心中推敲往廚房看去,果不其然啊……精彩無比!
  「那、那是……」被小弟這樣一問,琴狐鼓著嘴一句反駁的話吞吞吐吐說不完整,索性不說了,一臉頹喪地盯著琴心。
  「知道了,你不用裝可憐!風雲說鹿大哥交代過,如果你又把廚房弄炸了,讓我們幫著整理,等他回來,你們要請我們吃飯呢!」向來最是把兄弟親朋的事擺在第一位的舒龍琴心,怎麼也無法對著琴狐明顯的示弱再擺出幸災樂禍的態度,即使他明知琴狐那是裝出來的。
  「當然沒問題,看是要出外還是在家鹿巾煮,我們再找謫仙老師他們一家,還有阿銀阿金也喊來,對了對了,也把六牙校長、九霞組長和雪鷺一起叫來,啊——想想湯問夢澤也好久沒有辦同學會了呢……」琴狐想著一大群親朋好友齊聚的畫面,顯得十分興奮,從嘴裡迸出的人名是越來越多。
  「等、等等等!就算鹿大哥廚藝精湛,這麼多人你是要他累死嗎?你……」琴心聽著琴狐不斷說出的名姓,看著大哥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連忙喊停,但他話都還沒說完呢,就被劍風雲打了岔。
  「琴狐大概是想,不是還有你這廚藝和舅父不相上下的大廚嗎?這幾年總是幫著你們打下手,我勉強也能當個二廚,還有只要無缺不喝酒搗亂的話,無非也能幫忙的,反正這裡廚房很大……」劍風雲還在說著規劃就看琴心一臉茫然地盯著他瞧,有些覺得好笑卻又有點莫可奈何地說,「雖然我們本來應該是要被款待的人沒錯,但如果琴狐真和舅父說了,你覺得舅父會不答應嗎?還有就算舅父說不讓我們幫忙,你忍得住乖乖坐著等吃嗎?」
  「⋯⋯忍不住。」
  「哈哈,那就決定了,等鹿巾回來,敝人再和他說。」
  「呃,舒龍琴狐,你這節奏未免跑得太快!」
  「快點好啊,而且不是有句成語說嘛——打鐵趁熱!」
  「你!算了,如果鹿大哥真同意辦,你通知我們就好。現在啊,午餐也吃飽了,舒龍琴狐,我們該來面對你那像是被轟炸過的廚房了。」
  「噫——」
  隨著琴狐有些不想面對的哀嚎,他被琴心拖著走向廚房,認命地在琴心盯場下戴好手套開始著手清理。劍風雲搖頭笑看這對兄弟的相處模式,動手整理他們飽餐一頓後被清空的餐盒;等到他將該收拾的全數處理好去到廚房時,琴狐收了剛才因為被拖著走而有些不甘願的臉色,專注地和琴心進行著清潔大業。
  劍風雲也不多說什麼地將擺在流理臺上明顯是琴心準備給他的手套戴了起來,接過琴狐整理疊好遞過來的數個鍋子,將它們搬回原位。三人在廚房忙了一整個下午,等到整理好時月亮早已不知爬上夜空多久,琴狐叫了外送餐點,等到他們吃得飽飽的,琴狐本想留兩人過夜,劍風雲和琴心互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拿著自己的東西就往門外走去。
  琴狐半句挽留的話也沒說,直到他在琴心將外邊的鐵門打開拋下一句話關門後,他才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他看向牆上日曆,剛剛在餐桌上和琴心不約而同瞥見的,在素來會標示著農曆日期的位置上出現的數字,那時琴心向他看了過來,嘴巴張動卻也沒吐出半句,只對他挑了挑眉像在暗示什麼。
  盯著那數字想著明日同樣位置上會出現的數字,琴狐隱隱有些期待,這份期待讓他即使處在又安靜下來的空間裡也不感寂寞,關上內門小心仔細地再將家裡其他地方略略整理了下,帶著好心情以及特意為了小別勝新婚而買的新浴袍以及穿在浴袍內的衣物,進浴室洗澡去了。

  琴狐在浴缸裡心情愉快地泡澡,輕聲哼起歌,看似完全放鬆,實則分秒留意門外的任何聲響。歌哼著哼著,琴狐不禁想,「他現在在哪呢?在路上了嗎?快到了?還是有事情耽擱了回不來?」越想心裡越有點點不安升起,更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太過期待,萬一等不回他那自己該怎麼辦?
  隨著擔憂的思緒一個個冒出,原先的輕鬆閒適消散了,琴狐窩在水裡嘴扁著,一動不動;直到擺在客廳的手機響起了一陣音樂聲,那是他在進浴室前設定的,到了午夜十二點的提示音。
   琴狐抬頭盯著那凝結在天花板上的顆顆水珠瞧,半點想要起身離開浴室的心思都沒有,即使水溫已轉涼了不少。可鈴響仍舊在持續,本就逐漸低迷的心情讓那不斷傳來的聲響弄得越發煩躁,琴狐嘆了口氣、大力地搖搖頭,勉強打起精神地正打算從浴缸爬起呢……

  有喀喀聲在深夜寂靜的空間響得分外突兀,但這聲音卻讓琴狐的心情從谷底轉瞬越上雲霄——是用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

  本來琴狐想吧,要給人驚喜,打算早早洗好澡換好衣服等人回來,結果隨著時間逐漸進逼卻遲遲不聞動靜,這讓從來沒懷疑過自身判斷的他開始有了不確定,這樣的不確定也讓他失了動力。
  可現在明顯是人回來了,琴狐想不了許多,嘩啦水聲四起,他連浴巾也沒披,渾身濕答答地衝出浴室。
  「鹿巾——」
  「琴……你!」才剛到家回身把門反鎖好就不停頓地去到餐桌旁,占雲巾拿起琴狐放在桌上的手機才剛把鈴聲按停就聽見背後滿含歡欣的一喊。他從來知道對方與他是心有靈犀的,即使性情不同也能想到一塊去,在心裡因這樣的默契感到溫暖,占雲巾才轉身就看見全身還在滴水、半件衣服都沒穿的琴狐,「琴狐小兵,站住,不許動!」
  「噫——」琴狐正想往前撲,就被占雲巾的喊阻瞬間僵住了動作。
  眼前人難得乖巧地不讓動就不動,占雲巾半分欣慰都沒有,他趕忙衝進臥室打開衣櫃拿了好幾條浴巾、一件浴袍又衝回客廳,將手上東西全丟在餐桌上。占雲巾拿起一條先小心披在琴狐頭頂,才稍稍鬆口氣地拿起一條浴巾開始替琴狐進行擦乾大業,用濕了一條又拿起一條。
  直到琴狐身上除了頭髮外全變得乾爽後,占雲巾才拿起浴袍替人穿上。浴袍穿好,占雲巾也沒停下動作,雙手攀上他方才披在琴狐頭頂的浴巾,輕柔地替琴狐擦乾頭髮。
  「鹿巾……」占雲巾在動作的時候,全程皺緊眉頭,雙眼隱有怒氣,這讓琴狐鮮有地安分等待;可畢竟多日未見,他可不想好不容易盼來的相處是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對……」
  「都忘了自己是個什麼樣的體質嗎?怕冷又容易感冒,病了又不容易好,竟然還這樣光著身體跑出來,舒龍琴狐,這不是驚喜,是驚嚇!」看著多日不見的愛人委屈張臉難得乖巧地站在自己面前,占雲巾就算再生氣這人總不會照顧自己,一開口即使是數落一頓卻也冷硬不了口氣,而他也知道——軟著語調罵人只會讓人得寸進尺。
  果然。
  「嘿嘿,驚喜也好,驚嚇也好,鹿巾,歡迎回家!還有七夕快樂!」
  「你啊……七夕快樂。以後不要再這樣,別忘了你一生病就要好幾個禮拜才會好。」
  「敝人記住噠,那不是你離開那麼多天,終於等到你回來,敝人才會……」說到才會,琴狐才真正意識到方才自己究竟是怎樣出現在占雲巾面前,本就白潤的肌膚登時發紅得清晰可見。
  「才會如何?」其實也不用琴狐多說,剛才的場面已將所有他想知道的表達了個清楚明白,此時刻意問,不也就是想看愛侶手足無措的模樣以及……想聽那句話嗎?
  「你、你你,明明剛剛什麼都看見了,還故意問,你、你這個占占自喜!」占雲巾這一問,惹得琴狐氣噗噗了起來,但生氣歸生氣,人卻是直往占雲巾身上蹭。
  「哈,琴狐……」順著琴狐動作,將人更往懷裡抱緊,他伸手點了點此刻正氣鼓鼓的臉頰,看著好像是自己按了什麼開關,那本來像隻炸毛狐狸那樣發怒的臉蛋瞬間回復平常。
  「怎麼樣?」不過語氣倒還是有些惡狠狠的。
  「我才剛到家,還沒洗澡。」
  「所以呢?」
  「琴狐,陪我。」
  「咦……可、可是,敝人……」
  「你不願意?」
  「才沒有!」
  「嗯。」回著嗯,占雲巾不再給琴狐反應的時間,兩手轉了方向將琴狐橫抱,帶著人就往浴室走。
  明明占雲巾也沒做什麼,可聽見那聲帶上得逞笑意的「嗯」,又突然被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起,琴狐登時軟在占雲巾雙臂之上,只張大那雙澄淨亮藍的眼睛直直看著占雲巾。琴狐把臉靠在占雲巾胸膛,感受那熱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傳遞而來,他忽然覺得有些睏了。
  「鹿巾。」
  「嗯?」
  「敝人要睡覺。」
  「好。」
  「敝人剛剛有把……有把一套內衣和浴袍放在浴室門邊的架子上,敝人要穿那套!」
  「哦?我記下了。」
  「那洗好澡記得把敝人叫醒,不然我會生氣……」隨著睏意越漸茁壯,琴狐話越說越小聲,說完話竟直接睡了過去。
  「……」看著琴狐不過片刻就睡得那樣沉,心疼無比,他早在琴狐從浴室衝出來時就注意到對方眼下極為明顯的黑眼圈,想這人大概在他出差的這段期間都沒好好睡覺吧,本想等洗好澡再把人哄睡,沒想這人竟睡得這樣快!想到這裡,占雲巾很慶幸自己做的決定,為了七夕這和情人共度的特殊日子提早完成工作返國。雖然他很想就這樣讓人直接回到床鋪上好好睡個安穩的覺,但既然琴狐提前放話了,占雲巾便也決定等等要放輕放柔放緩動作,讓他所愛在他懷抱之中多多休息些。

  「遵命,我的琴狐大人。現在,好好睡吧。」

  即使琴狐聽不見了,但占雲巾仍一字一句滿帶柔情地說著,可這樣的稱謂只給在睡夢中的愛人,醒來之後,對方仍舊是他的琴狐小兵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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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逄紫霙 / 雪千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