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22、
  「鹿巾!」
  「無事,還醒著。」
  琴狐抱著占雲巾一路小心地控制速度與力道,為防再傷著懷中人,琴狐每奔出一步都極其小心。
  好不容易進了小鎮尋到客棧入了廂房,琴狐小心地將占雲巾放在床上。方才鎮上來往人多善邪莫辨,琴狐除必要地與人問詢,便未再與占雲巾對話,僅和對方做著眼神交流。
  如今入得房裡,琴狐為防萬一方進房關好門落上鎖,那結界也隨之張起。才讓人安躺好便迫不及待地問著狀況,聽占雲巾雖回答得有些乏力,但看著眼前人為了他勉強笑出的容顏,琴狐雖是心疼卻也緩下了擔憂害怕。
  「鹿巾,我扶你起來,先為你療傷。」
  「嗯。」
  琴狐挨上前去靠緊了占雲巾,小心翼翼地助著人從床上坐起,盤腿而坐。確認著占雲巾已坐得穩妥,琴狐便也坐上了床,運上內元施起術法轉了占雲巾身體方向背對著他。
  琴狐兩手平伸向前抵上占雲巾後背,輸功入體,順著穴脈一點點將氣血凝滯疏導開來。
  過了良久,琴狐終是停功收勢,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他輕輕地就著當前姿勢讓占雲巾後仰靠在他懷裡。琴狐調整好姿勢讓占雲巾能躺得安穩,他的雙手伸在占雲巾身前握上對方此刻有些冷涼的手。
  「笨蛋鹿巾。」好不容易緩去擔憂,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琴狐雖明白占雲巾會如此做也是不得以,若不是以傷換他的清醒,真不知後果會如何;但他就是氣惱,氣惱著占雲巾讓自己受傷,更氣他讓占雲巾受傷。
  琴狐雖知道占雲巾說得對,也知道誰都不該怪,但他就是想生氣。
  「我的笨能換此刻待遇,我覺得挺值得的。」
  「說什麼呢,你若想讓我抱你,直說就是,敝人天天抱著。」
  「琴狐,你知道你方才的發言實為不妥嗎?」琴狐治傷過後,占雲巾覺著說起話來不那麼費力了;雖不若平時狀態,但要與琴狐抬槓更挑起曖昧還是可以的。
  「你、你你……你說什麼呢?都傷了還想那些、那些……」
  「那些什麼?」
  「占雲巾!」
  「哈,琴狐,我累。」聽著琴狐喊他名字雖有些咬牙切齒,卻已不是方才氣悶於心的語調,占雲巾便也不執著在那話題上,他側著臉看向琴狐的眼神透著難得一見的委屈,以臉頰輕蹭著對方的,直言疲累更將疲態外顯。
  「你……你啊……」莫可奈何,雖知占雲巾用意,也知這人現在的病弱模樣大概十有八成是裝的,但顧念著那兩成,琴狐就再氣不起來,只想讓人好好休息,養好傷勢。
  這般想著,琴狐翻轉手掌便有一藥瓶現在他手。占雲巾見狀也不用琴狐交代,他伸手捏起塞於瓶口的紅絨布,空著的那手掌心朝上呈碗狀湊向藥瓶。
  占雲巾看著琴狐翻轉藥瓶倒出一粒雪白藥丹在他掌上,待得琴狐將瓶身回正,他亦將紅絨布塞回瓶口後,不再耽擱地舉手近口將藥丹送入嘴裡吞入腹中。
  此藥丹名「蓽芍」,出自舒龍族煉丹房,由煉藥長老們採數種凡人難覓的珍貴藥材,經百日煉製才得功成,專治內腑與內元受創。
  效果極好,卻也有個怪癖,那就是重傷者服之一日見癒,可輕傷者服之,要痊癒必得花上三日。
  琴狐幼時初聽聞此藥怪癖時,他曾好奇地問父親,問著為什麼同樣的藥吃下去,重傷反而好得快,輕傷卻好得慢呢?
  那時他父親溫和慈藹地對他說——
  這藥有靈性。重傷者服之,那這藥就是救命藥,修心脈激求生意志;但若輕傷者服之,疏筋骨通氣脈,藥性見緩,讓身體在不得不的狀態下,休息放鬆,更養身體強韌度。
  因此,占雲巾這藥一服用下去,他們勢必要在這客棧待上三天,待得占雲巾傷勢痊癒,他們才能再啟路程。
  「你這占占自喜,以後要敝人放慢腳步直說就是,我什麼都聽你的,別再用這樣的方法了。」琴狐見占雲巾將藥服下才真正安穩了下來,他將藥瓶化去,兩手又箍著占雲巾身體,再忍不住地用上些力。
  「哦?這可是你說的,只要我說的你便聽嗎?」
  「哼,平常你說的話,敝人哪次不聽的?你倒摸著良心說話。」
  聽得琴狐這話,占雲巾看著對方半晌,不再續話,他側著身將臉埋進琴狐頸窩,拉著琴狐的手抱自己更緊後,閉上雙眼,在睡意緩緩襲上時,嘴邊泛起一抹清淺笑意,輕聲地說起話來
  「良心沒有,早讓一隻狐狸啃了。」
  話才說完,受藥效牽引,占雲巾頃刻便沉沉入睡。獨留那琴狐受著占雲巾的話語,兩抹飛紅現於他臉龐,雖氣著自己又受捉弄,但到底捨不得將人推開,想裝委屈控訴,可占雲巾卻已是睡了。
  而這話造成的後勁更是讓琴狐心生暖意,欣喜於這人難得的直面吿白。
  「真是,這樣敝人不就完全氣不起來了嗎?真是拿你沒辦法啊,鹿巾。」感受著懷中人在自己頸間沉穩規律的呼息,雖是說著抱怨的話語,但琴狐臉上滿是寵溺與疼惜。
  他與他,雖然性情南轅北轍,但想要愛著、寵著、護著對方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是夜,自占雲巾因藥效沉沉入睡後,琴狐一直維持相同的姿勢伴在身旁,直到有些睏了,才擁著人跟著睡起覺來。琴狐自帶著占雲巾進房後,就未曾點起燈燭,時間一點一滴的在他倆入睡時緩慢前進,直到夜半時分。
  琴狐忽地張開眼睛又隨之閉起,他讓感知外擴透過結界往房外探測。
  夜深應是萬籟俱寂,是人類合該安睡的時候,但走廊上卻是來來去去地好多身影。因打烊時分已過去好久,除灶火已熄外,這間客棧的燈燭也早就讓小二挨個滅去了;琴狐這一感知只能探到黑影幢幢,就算他再運術法想要藉著探查生息來判定這些個身影是否屬於活人,卻是被阻。
  忽然間,客棧內竟起濃霧,將那些個人影掩蓋,琴狐再探不到什麼。他在房中細一思索,並不打算強行探測,果斷地收回術法,捻了幾個手訣將房內的結界再加強些許。
  當一切事完,琴狐習慣性地轉頭看看占雲巾狀況,卻是對上了有些惺忪的朱青雙瞳,那眸中透著迷茫。
  「……」雖沒少看過占雲巾剛睡醒時的模樣,那樣的畫面於琴狐來說,總是十分美好,好得讓他怦然心動;可此時的占雲巾因傷而顯得有些病態的柔弱,再加之那樣的神色,讓琴狐直感快招架不住。
  他似乎看得癡了,頭一點一點朝著其實還沒有真正醒過來的占雲巾靠近,輕輕地印上唇,並不試圖探進,只吸吮著微啟的唇瓣。琴狐小心翼翼地觀察占雲巾表情,雖快克制不住心裡躁動,但他更不想擾了懷中人安眠。
  幾個吮吻後,琴狐依依不捨地放了占雲巾唇瓣自由,看著對方雖已是快睡著模樣,卻遲遲不肯閉上眼睛,不用多所思量,琴狐自是明白這人心思,他笑得一臉寵溺分別吻上占雲巾雙眼。
  「睡吧,有我呢,一切無事。」
  或許是安撫起了作用,占雲巾不再強撐著張開眼睛,只胡亂地點了一下頭,尋著琴狐頸窩將臉埋入,磨蹭幾下後,不過片刻便又睡去了。
  「嘿嘿,你也就這時候最好說話最可愛了!」琴狐心滿意足地抱著占雲巾,喃喃說起話來,「不過敝人還是想要你早點好起來啊,鹿巾。」
  自打那夜琴狐探得房外異狀,他便不打算放占雲巾一人在房裡,更該說,自那個夜晚起,琴狐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未曾變過。
  占雲巾時睡時醒,琴狐有些擔憂地想著那蓽芍丹雖除療癒傷處外尚有維持身體基本動能的功效,若以妖來說,這養傷的三天是不需再吃上其他;但占雲巾雖因修長生術,身體機能已與凡人大為不同,可到底還是人類肉身,這人還在養傷期間,是否該吃些東西?可那時房外的狀況讓他有了警惕,他放不下心讓占雲巾吃那些不知是否安全的東西。
  「鹿巾?」琴狐看著占雲巾又一次茫然地張開眼睛,他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我在……」聽出琴狐話語中有著些許不安,雖仍因藥效而感到極為乏力,占雲巾還是勉強著張動嘴唇,喃喃回應。
  「你……覺得怎麼樣?會餓嗎?」雖然說,對於怎麼弄來讓他放心的食物,因未再去到外頭還沒有頭緒,但若占雲巾真的餓,無論多麼難他都必須把食物弄來才行。
  「還好……吃不下……飽……」才將話斷續說完,占雲巾又撐持不住地幾欲閉上雙眼,但他還是逼著自己再說上更多話,「再睡上一陣……就好,琴狐……別擔心……」
  「敝人明白,鹿巾你快睡吧,別再強撐了。」
  「嗯……再四個……時辰……就好……」才說完便也依琴狐之言,不再強持。
  這話讓琴狐有些驚訝,此刻不過占雲巾服藥後的第二天中午,依常理而言可還有滿打滿算的一天半時間,怎麼可能四個時辰就能痊癒至清醒。但占雲巾素來是個謹言慎行的人,若無十足把握,他是不會輕許諾言的,尤其是對著琴狐說出的話,就算千難萬難都要達成的。
  思及此,琴狐擔憂地湊近占雲巾耳邊慎重說著,「鹿巾,這裡一切有我,你把傷養好讓身體完整恢復是最重要的,絕對不可以勉強自己。」
  琴狐話才說完,還憂心著不知占雲巾能不能完整接收到他的話,本應睡去的占雲巾已是有了動作。他眼睛雖是閉著,卻順暢無礙地抬起頭沒有任何偏差地吻上琴狐雙唇。
  雖只是輕柔碰觸,已是讓琴狐驚訝地張大雙眼,反應不過來地看著這人吻完他後又睡了回去。
  「鹿巾……」
  「琴狐……放心……」
  「……好,我等你醒來。」

23、
  「鹿巾、鹿巾。」
  「嗯?」
  「你真的沒事嗎?」
  「嗯,舒龍族的靈藥確實讓人十分驚奇。」
  「不是,讓人驚奇的是你!」
  「我?」
  「對啊,舒龍族的靈藥雖說人類可用,但主要還是針對妖族設計調配的,輕傷者三日痊癒也是妖才能如此快速;就算你已修得長生術,但到底不是妖,應該要再慢點的……鹿巾,你真沒有再哪裡不舒服了嗎?」
  「這……確實無有任何不適。但若就你所言,這確實頗讓人費解。」
  「是啊,並不是說你好得快不好,就怕……可這些個藥瓶敝人都隨身帶著,要有誰動手腳也不太可能。」
  「確實以你之能,若你不願意,誰也無法不起動靜地近得你身……」
  「噫——鹿巾!」
  「哈。」
  「你、你、你手在摸哪裡?」
  「我只是在實驗,若是我,能不能輕易靠近你。」
  「嗯……啊……臭鹿巾……啊……你當然……不用試……」
  「哦?」
  「啊……這地方不行……鹿巾……」
  「我知道,別慌。乖,讓我碰碰你就好。」
  「啊啊……鹿巾……」
  「嗯,我在。」
  「褲子會……嗯……髒掉……不能用……啊……這裡的水……」
  「好,我幫你脫,扶好我。」
  「好……」
  「既已脫好,琴狐小兵,你可是要站穩了。」
  「啊——你、你……」
  「不是說不能用這裡的水嗎?這樣是最好的方法,既不用清理,而且……我正好餓了……」
  「啊……你……啊……嗯……啊啊——」

24、
  天氣好,湖光水色風光好,蟲鳴鳥叫鬧得歡騰也好。可有誰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琴狐……」
  「……」
  「琴狐。」
  「哼!」
  「琴狐小兵。」
  「敝人擔心你,你竟然、竟然身體一好就做那種事,還、還吃……」聽著身後叫喚的語調有些許不一樣了,本賭氣走在前的琴狐驀地轉身,伸手指著跟在身後的占雲巾。他的臉紅得似快滴出血來,一臉憤慨,但那指責的語氣卻是說得軟弱無力。
  「吃什麼呢?」儘管面前這狐狸氣得快要炸毛了,那綁束好的頭髮好似都有些蓬了起來,占雲巾卻仍是語帶曖昧地說著話。他並不停了腳步,只緩緩靠近,摸上琴狐指著他的手,握住,施上力氣地將琴狐往自己懷裡拉。
  本應該順著自己脾氣與人僵持的琴狐,看著占雲巾問上那句不知羞的話後臉上隨之而起的表情,他起不了任何反抗的心思,一個恍神後竟是已在那人懷中。
  「琴狐……」占雲巾低垂著頭看著琴狐把自己的臉埋入他胸膛,半句話不說,喜怒難辨。他收起逗弄的心情,一隻手拍撫上琴狐的背,親了親對方頭頂後說道,「你已為了護我周全,勞心耗神地張了護心伏魔界網近十八個時辰,若再強持,恐有危害……」
  「我是妖,你於古書上看的十二時辰,那是人類的界限,於我是不一樣的。」
  「但我擔心你。」
  「可你也不該趁我……趁我那樣時,強行斷開敝人結界再取而代之,若我有丁點不願,敝人所設的結界可是會反撲你的。」
  「我知道你不會不願……」你捨不得。
  還未說的那句話,占雲巾選擇吞入肚裡,他可不想在這時候再助長火勢,讓這狐狸的毛真的炸開。
  「你可以直接和我說。」
  「你不會願意的。」
  「你剛痊癒,敝人自然不願意。」琴狐越說著話,語調越顯委屈,卻不是像平常那樣抬頭與占雲巾對望,而是將臉緊緊埋在對方胸懷。
  「琴狐……我真無事。」聽著琴狐那話中語調,占雲巾一陣心疼,拍撫的動作不斷,那吻更也不停地吻在頭頂。
  「……」
  「琴狐……」
  「這次你沒再讓自己受傷,敝人就不跟你計較,以後不許了,還有……還有……那、那東西畢竟不乾淨,你以後別……別再那樣了。」
  聽得占雲巾的語氣又一放軟,琴狐實在硬不住脾氣,且占雲巾傷剛好,這兩日半來這人總是昏沉入睡,相處時間硬是被剝去了兩日半,琴狐實在不想再以賭氣冷戰接續。
  思來想去,若這人願做下保證,往後不再為,那麼其實也無有什麼好氣的。
  誰知。
  「若你答應以後不把事情全攬在身上,允我分擔,第一項要求我便答應你;至於第二項嘛……琴狐,那是我喜歡的,你不能剝奪。」占雲巾讓雙唇靠在琴狐耳邊,話越說越輕,卻是字句皆透著誠懇,最末尾那句更是帶著不容置喙。
  「你、你這個占占自喜。」
  「哈,那麼我就當你是應允了。」
  「哼。」
  「琴狐,那晚的濃霧和方才的霧氣,你可有什麼想法?」
  雖他與他相伴不到兩年,儘管對前世的相處全憑那本日記其他幾無印象,但占雲巾總能透過琴狐的語氣、形貌甚或是呼吸來感知這隻狐狸當下的情緒為何。聽著那句「占占自喜」又聞那聲哼叱,占雲巾已知琴狐這是允了他的決斷,那麼便也沒有必要在那事上糾纏,轉了話題問著想法。
  「……就知道你那時候張開眼睛,才不會什麼事情都沒做。」
  「哈,不過依憑你的感知跟著一起看見了些東西而已。」
  「真是的,你那樣太亂來了,而且還刻意掩去術法氣息不讓我發現。」忍不住地抬首握拳,正要舉拳朝占雲巾胸前揮去,卻是狠不下心。
  「並非刻意掩去,只是太微弱。」看著琴狐那拳頭還舉在半空,占雲巾伸手握上將之攤開移到胸前,貼上自己胸膛。
  「……」感受著占雲巾那穩健的心跳透過皮膚傳達到指尖,琴狐覺得自己似乎能猜到占雲巾下句要說的是什麼。
  「我亦擔心你。」
  「敝人知道。」果然吧,這個占占自喜。敝人可是快七百歲的大狐妖耶,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過,這樣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聽著占雲巾的話,琴狐低斂了眉目,在心裡忍不住碎語著,可隨著越漸思考,越發管控不住自己表情,竟是笑了起來。
  「好啦,不跟你生氣了。至於那兩股霧氣,其實你心裡也有底了,對吧?」既然說了不生氣,琴狐也就不再強撐了,才說完就蹭進占雲巾懷裡,拉著對方的手環上自己腰際,朝著這坡道的頂端處指了指。
  雖然占雲巾在服下蓽芍丹的第三日申時就已痊癒,但那時已快近傍晚,為防事有變故,兩人便商議著明日再出外探看。
  於是在來到這處小鎮的第四日清晨時分,他們便退了房,故作無事卻又不發一語地在街上逛了會,沿著那日琴狐帶占雲巾入鎮的方向離開。
  只是這路走著走著,隨著道路兩旁林樹越漸多,琴狐便不斷地在占雲巾引著前路更留意後方的當下,不著痕跡地往林木間隙間望去。
  直到好不容易覓到一個約莫能容成人通過且又頗為隱蔽的缺口,琴狐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占雲巾,橫擋在缺口前。他雙眼凝了媚意,兩手繞去占雲巾頸後交握,引著人步步後退著。
  「鹿、巾……」
  「琴狐。」
  「敝人忍不住了。」
  「哈,那便讓你得有紓解。」
  「好。」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會讓人想入非非的話,一路後退越過缺口入了密林。他們唇舌交纏彷彿極為動情,占雲巾不再受著琴狐帶引,而是壓著對方不斷往前,直至將琴狐抵上一棵大樹。
  看似毫不擇路,可當他們停了親吻,對著彼此氣喘吁吁時,琴狐藉著占雲巾的遮擋輕唸口訣。他眼中精光一閃,便拉著占雲巾往一旁的芒草叢裡竄。
  進了草叢後,他們轉過身來蹲著,看向方才所在的大樹下。那樹下此時竟有兩個與他們模樣裝扮皆一模一樣的人形,仍絮絮叨叨說著話,更時不時親吻著。
  琴狐看著那兩個讓自己捻斷頭髮所幻化出來的人形,竟這麼忠實地演繹著他與占雲巾平時相處的舉措,臉頰越發不受控地熱燙起來。就在琴狐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衝動,將要站起來讓那兩人形適可而止時,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霧氣在一個讓人難以察覺的邊角悄悄湧現。
  但那邊角雖隱密,卻剛好對著占雲巾眼角視野範圍,且從那邊角並無法看清芒草叢裡是不是躲著誰。占雲巾便趁這樣的地利,轉頭對著霧氣遇上火術凝眼探查了一番。
  就在占雲巾施術時,琴狐透過與他相依的身體,看到了占雲巾看見的影像。
  占雲巾本欲再探,卻也在琴狐拉了拉他的衣袖下停了動作。他們一動也不動地蹲著,直到那陣霧氣消散後又過了三刻,琴狐一個揚手化去樹下那兩人形,不說一個字地起身往樹林內走去。
  莫名被拋下的占雲巾也知這狐狸為了什麼在鬧情緒,也就亦步亦趨地跟上,不斷喚著琴狐的名。
  此時,占雲巾擁著琴狐走上坡道頂端,此頂端往左仍有一平坦道路不斷往前,往右有一突出石臺,占雲巾擁著琴狐走上石臺再度施展火術凝眼朝幾里路外的小鎮眺望。
  琴狐本想著占雲巾剛痊癒,這事他自己施術就好,但想著方才與占雲巾間的對話,雖未親口說好與不好,但其實自己那態度早是應允了,既已應允,琴狐也只好忍下擔心看著占雲巾施術,並透過對方的感知一同看著小鎮裡的一切。
  「看來並無異常呢,果然。」依偎在占雲巾懷中,琴狐聞著對方身上那向來讓他心安更時常令他為之沉醉的梅花冷香,為這場遠眺觀察下了註解。
  「確實,縱然運用上術法仍看不出異常,可一到夜晚卻又截然不同。」雖那時仍處於虛弱狀態,但占雲巾依舊可以透過琴狐所施術法得知境況。那些個漫無目的四處遊走的黑影,身上皆帶著陰鬱晦暗的腐朽氣息,絕非尋常受鬼靈妖魅附身的人類所能發出的,而那時所見濃霧與方才的霧氣……
  「那兩次霧氣,雖程度有別,但應為同一者所為,而且……」說至此,占雲巾臉上終於出現些許凝重來,他看著琴狐,有些猶豫,更頭次希望自己的判斷是有誤的,他續說道,「那霧氣裡所聚人形雖不清晰,但就外型輪廓而論,與我們那日在三分春色密室所見畫像上的人,確有幾分類似。且那兩陣霧氣所透氣息皆與龍首讓我們透過紫金簫感測到的極為吻合。」
  「其實敝人的判斷也和你是一樣的,不過更讓我感到驚奇的是,那人竟是你……」無論如何思來想去,琴狐皆覺得這世上之事真是太為玄妙,就算他已活了近七百年,還是為占雲巾與那霧氣中人的淵源感到神奇——世上竟有這等湊巧之事!
  琴狐邊思索著邊離了占雲巾懷抱,他拉起對方的手,牽著人離了石臺往來時的路上走,「若我倆的判斷沒錯,果真是那個人的話,那對於龍首另外交託的這件事情,敝人不禁要對龍首當時所言『找到他』是何種找到有些疑惑了。」
  思及此,琴狐不禁凝眉想著當時疏樓龍宿所言的一字一句,細細推敲,「那兩次的霧氣,對我們其實皆無惡意,再細想那晚情況,那些黑影隨著敝人的探察竟是在我們房前越聚越多,若沒有那陣濃霧……」話並不說完,琴狐看著占雲巾,見對方臉上表情,他知道眼前人與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
  這一推測,讓占雲巾與琴狐不禁沉思了起來,就目前查得的訊息判斷,疏樓龍宿要找的人應是就在這小鎮上沒錯了。在那晚能出手相助,且似乎要隱匿或顯現皆不受拘束,這個人應與這小鎮有著一定的關係,是何種關係,對於他倆接下來要做的動作可是息息相關,若判定錯誤,很可能造成危害。
  有了這層認知,他們幾番商議,皆覺得有必要趁夜入得小鎮探索,尋蛛絲馬跡更尋那人蹤跡,若可以的話,能當面一談是最好不過的。
  「那麼……」既然結論已下,琴狐搶著開口,頗有種先說先贏的感覺。
  「不許。」
  「那敝人也不許。」
  「……」
  「哎,我們這樣爭,就算到了天黑依然沒有結果的,鹿巾你……」
  「莫忘了明瑕廟一事你答應過我什麼?」
  「呃……可、可是你一個人去太危險,敝人是妖,若遇上事情,只要妖元不滅都能有轉機。」
  「琴狐,別忘了我克制不住那於心而發的焰火,若火勢再起,凡我路經之處,即使那些居民皆是無辜,也非是我所能抉擇掌控的。琴狐,我能為你做任何事,但你不能勉強我不去擔心你……」
  聞言,琴狐心裡一陣感動,他不得不承認占雲巾說得極對。想那晚在明瑕廟狀況,好險那時野林深山且又有煞氣,生靈難近,廟宇本身已是成妖,勉強能抵禦火術侵襲,且占雲巾的心火在他及時安撫下消退得快,不然彌天火勢勢必大起,若傷得生靈造了罪業,於修長生術之人來說是很嚴重的事情。
  因緣果報,在劫難逃。
  「那眼下就只有一個方法可選了。」無論琴狐怎樣思索,都發現他實在沒有能力也無立場去說服占雲巾依他之言留在鎮外等候。雖說一個留候一個深入,若遇危險,留候者可依香玲瓏與玲瓏響傳遞的訊息判斷,做出最好的選擇,那於功成是最快的捷徑;但琴狐也深知,無論是他與占雲巾皆不願做那留下等候的一方,太過煎熬,若遇危險,無論是他還是他,一定都希望能伴在對方身旁的。
  「琴狐,我們一起去吧,你我同進同退。」

arrow
arrow

    逄紫霙 / 雪千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