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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轉百味上的軌道兀自循環輪轉,鳥鳴在夔曠山居間啾啾嘹亮,鱗禍過後逐步復興中的南域,有著劫後餘生的堅強與可貴。
  琴狐一如往常起了個大早,可不同過去佛系以對的拖延病犯,倒是積極而為將過去幾天在麒麟閣內桌岸上堆積如山的案件記載以最快速度、仔細地分類歸檔。雖然忙碌,可琴狐臉上始終掛著抹自信笑容。當他好不容易將所有該為的事項完成,出了麒麟閣去往臥房鏗鏘一陣再出時,路過的小水仙好奇地瞧向對方揹在身後的一大包袱。
  「琴狐,你這是要外出辦案嗎?可印象中這幾日皆無委託,而且以往外出辦案也沒帶上這麼多行囊?」話完,小水仙好奇地走至琴狐身後捏了捏那大得有些誇張的包袱,發現觸之柔軟蓬鬆,「咦,這摸起來像是些冬季會用上的禦寒衣物,現下天氣炎熱,琴狐你帶上這些……哦!我知曉了……」話至停頓,小水仙一臉似笑非笑地瞅著琴狐。
  「哼哼,知曉就知曉。打從敝人和他在海上讓信咪所救,因治療方式不同被送往兩處,至今可還未見過呢……」雖是兩抹紅霞逐漸染滿雙頰,琴狐仍舊有些忿忿地繼續說著,「敝人傷那麼重他都不來關心關心,不過沒關係!山不來就我,我這環山之水便去就他。」
  紅暈漸退,琴狐臉上那抹自信的笑是越發張揚,「小水仙,說不定過段時間,麒麟閣就要辦喜事了!」話完,不等人應,琴狐身形消散化光往山居外直去。
  被留在原地的小水仙,臉上半分被留下的錯愕都無,反而是一臉忍著笑意往另旁一間廂房看去,單手放在嘴畔,雙唇微嘟。
  「啾——啾——啾——」
  小水仙仿著鳥鳴,三聲過後,那廂房東側的兩扇軒窗支嘎一聲開啟了,從屋內探出一白髮蒼蒼卻活力十足的俊顏,是風雲兒。他朝兩旁看了看又對著小水仙眨了眨眼咧嘴而笑,無多說什麼地將頭縮回屋裡,不出片刻有兩隻手探往屋外,一隻信鳥乖巧無有半分躁動地棲在風雲兒手掌之上。
  只見風雲兒溫柔地摸了摸信鳥的頭,喃喃說著,「信鳥啊信鳥,這下你得飛快點,舅父和琴狐的終身大事就靠你促成啦!」話完,風雲兒兩手往上一拋,信鳥不起驚懼反而順勢向空中伸展雙翅,鳴啼一聲向藍天去,待到高空成一利箭朝琴狐方才化光而去的方向疾行,最後竟至無形無蹤。
  小水仙與風雲兒抬頭望那信使成箭,直至不見蹤影才收回視線看向彼此。
  「舅父真是不出招則已,一出手便這麼重,連玄真前輩、信君前輩都請動了。」
  「哈,這樣才顯得出鹿先生對此事對琴狐之看重啊!他倆兜兜轉轉這許多年,又差點只能留待來世,我想鹿先生籌劃了這般久必定是要一舉成擒的!」
  「噗,抓狐狸嗎?其實要我說,舅父只要對琴狐說一句『跟著我』,咱們的琴狐大人必是沒有第二句話就點頭答應,舅父其實毋須等上這許多時間。」
  「這件事情啊,怕是你知道我知道全南域的人都知道,就他兩位……」小水仙竊笑著往琴狐與信鳥消去蹤影的方向指了指,續說道,「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這些小輩該幫忙的時候幫忙,出不了手的時候呢……」話正說著呢,她卻化出幽夢影古傘將其張開撐在側肩,緩步往山居外去。
  風雲兒見狀亦跟著跳出窗外,迴身將窗關妥後往外跟著小水仙的步伐走了出去,「出不了手的時候就等著看戲!」
  「哈哈,沒錯!」
  「距離舅父交代要往卜居瑞雪的時間尚有半天,我們先去找車輪餅問問今日重建有什麼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吧;晚些時候再往天一生水與天扇子、小祕寶會合,一同去風濤十二樓就好。」
  「嗯,如此正好,我也能去青月坊處理些事情。」

  正當小水仙和風雲兒還在一言一語討論著之後將發生的事情,這方琴狐卻已化光疾行好幾里遠,隨著越靠近風濤十二樓那心音越如雷鼓敲響;但他琴狐是何許人也,一旦決定要做的事情便是如何難都要完成的。
  這般想著,還在超速飛越的琴狐眼神微瞇終是瞧見遠遠那一小點,是風濤十二樓所在的黃沙遍野;他正想乾脆一鼓作氣疾馳而至,忽感有道氣流也以與他不相上下的速度朝他迎面而來。
  若是硬撞怕會有所危害,琴狐想今日可是來拿人……不是,是來帶人回夔曠山居的,任何意外都出不得,還是小心為上的好。想法一出,琴狐便減慢了速度退避一邊,本想瞧瞧究竟是誰與他同樣有著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如此趕,這一瞧,琴狐眨了眨眼更還揉了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雪白飛鳥也同他方才那般放慢了速度,上下拍翅,鳴叫著朝他飛來。
  那叫聲中,帶著幾許親暱。
  琴狐見這飛鳥快靠近他了還不減速,腦中思索世上有云——寵物皆隨主人性,這信靈使應當也能算是寵物吧?這般想著,琴狐不閃也不避地立在原地雙手一張,將信鳥的飛撲迎進懷中。
  「哈哈,果真讓敝人料中啦!這個性隨主,只是坦誠許多啊!」琴狐為自己的真知灼見開心不已,寵溺地揉了揉正不斷朝他磨蹭的小腦袋,「辛苦啦,你那悶騷的主人要你帶什麼給敝人啊?」
  琴狐這問話一出,就見信鳥周身泛起淡薄光芒,最後身形散化成點點晶瑩後又再重聚,一張紙箋便緩緩飄落在琴狐掌上。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哈,如此情真意顯可不像你吶,鹿巾。」嘴上雖這樣說著,琴狐仍是緩下了速度由天降落,踏臨在一山花滿道的小徑上。他隨興而行,並不再刻意加快速度,手上恣意地捏玩那小紙張,偶爾凝視紙上字句注入溫情,偶爾讓其在指間如蝶翻飛卻又離不開掌握。
  忽而有片片梅瓣在無風中朝琴狐襲來,他輕笑一聲也就將緩緩二字拋去腦後,撩起衣袍邁開步伐,循著梅花紛飛而來的方向在坡道上一路小跑。
  琴狐在最後那片梅瓣飄落鼻尖時,終是尋上了一處涼亭。亭中占雲巾正立在陰影最濃郁處,「你來得快了。」雖是如此說,但臉上笑意吟吟,是舒龍琴狐在這相伴歲月中亦甚少看見的表情。
  「呃……這……」這樣難得一見的占雲巾讓琴狐頓時語塞,腦中竟組織不了任何反駁的詞彙。
  「哈。」琴狐還在搜索枯腸,占雲巾輕笑一聲出了陰影遮蔭處步出涼亭,在日陽光照中走向琴狐。雖然這受日曬的炎熱讓占雲巾為之眉頭輕蹙,卻也在見著琴狐恢復過來一臉促狹盯著他瞧時舒展了眉頭——這世上也唯有這樣一人,如此靈動多變又萬般是真地對待自己。
  受心思牽引,占雲巾方走近琴狐,便主動伸出手握上了琴狐的手。兩手才牽住,占雲巾不待多說地引著被驚呆的狐狸往另邊山道走去,「走吧,我們回卜居瑞雪。」
  「咦……哦!嗯!」從來都是他主動做些什麼去靠近占雲巾,琴狐未曾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他這鹿巾好友竟如同開竅般理所當然地牽起他的手,更對他說出這樣的雙關語——他和他,一起回家。
  眼前人的變化實在太大,反而讓素來勇往直前的琴狐不知該作何反應說出怎樣的話才好。明明從夔曠山居出發時是有著雄心壯志的,結果一對上這人,所有的事情全都不如自己所想,超出掌握,琴狐心裡不禁哀嘆——這人果然就是生來霸凌自己的。
  有了這樣想法,琴狐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淡定許多,他開始有暇去注意身旁人的情況。他見著雖然占雲巾不曾說上什麼,可那涔涔冒汗在在昭示著他這好友此刻很熱、並不舒適,卻還是執意牽著他用走的一步步往家的方向前進。
  思及此,琴狐張動唇瓣本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此刻圍繞在兩人間的氛圍甚是美好,他捨不得出言破壞,便也只抿了抿唇勾勒出一抹滿足的笑;但這回占雲巾卻是難得地主動挑起話題,「風雲在傳信上說,你出門時身上揹著一個大包袱,裡面似乎裝著許多禦寒衣物……」
  占雲巾說著,刻意做出四處探看的模樣,「眼下未曾見得,是丟了還是已然收起?」語氣中飽含濃濃的逗弄之意。
  「哼,你這占占自喜,敝人怎麼可能弄丟東西,當然是收……咦,不對呀,風雲怎會傳這樣訊息與你?而且方才敝人見那信鳥分明是從卜居瑞雪方向過來的,你怎可能收得到關於敝人動向的消息?」雖還在與人嬉鬧,但琴狐仍舊一瞬抓取重點,對占雲巾提出一連串疑問。
  「因為……」
  「因為?」
  「本來我有一計想引你去卜居瑞雪,為了讓信鳥的速度能快過你,我請信君與玄真好友幫忙。只是後來我改變心意,信鳥歸來時便讓他再去尋你。」
  「原來如此,不過是什麼計策?為何你又改變心意?」聽見占雲巾本要對他設局,琴狐竟一點想要生氣的感覺皆無,反而很好奇是何事物讓他這一旦決定便難更改的脾性有了轉折。
  「……琴狐,你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雖早料到身邊人會有此問,也早做好回應的心理準備,但想是一回事,實際執行又是一回事,占雲巾說話間,覺得這天氣似乎又熱上些許,直讓他兩頰發熱。
  「日子?唔……敝人……敝人不知道啊……」瞧著占雲巾額上冒汗、兩頰忽起暈紅,琴狐竟覺自己也跟著緊張、羞赧起來。琴狐不禁想,光是現今這狀況就讓他不知如何應對,當初在山居怎會有自信要拿這日子為由上卜居瑞雪拿人?
  「你這琴狐小兵啊……」說話間,占雲巾鬆了與琴狐相牽那手,在對方疑惑地看向他時手再往旁一伸,直接將人摟了過來擁在身側。他看著琴狐驚訝得朝他直眨眼的反應,再忍不住地寵溺一笑,「今日是你生辰,也是我倆自與皇鱗一戰後首次相見的日子。信君曾向我感嘆他當初終是尋到我倆時,你是如何危在旦夕、命懸一線,他又是花了多少心血請來多少名醫好友幫忙才助你保住性命與記憶。所以我想,那日的一路以及我在舟上所言,你皆已聽見與記著,舒龍琴狐……」
  「敝、敝人在呢……」
  「哈,生辰快樂,以及賀我倆終是團圓。有了前次經驗,這一次,我不會再迂迴。」近乎誓言的話堅定吐出,占雲巾引著琴狐與他一同停下腳步、兩相對視。他一手扣在琴狐腰際一手摸上對方此刻與他同樣滿佈緋紅的臉,「本想引你去卜居瑞雪,在那對你說上這段話,我知你會應我,於是早請了信君與雪鷺做見證。只是方才靈識探看,見你滿臉堅定地飛奔向我,便再難忍耐……」
  「鹿巾……」
  「琴狐,往後每一年的今日,除了是你生辰,亦是我倆定情的紀念之日。你說,如此……可好?」雖說是胸有成竹,但在真正出言問琴狐心意時,占雲巾仍有些不安,話說得越發不確定。
  「你這提議自然是如此……甚好。」琴狐本來以為待他到卜居瑞雪後必得苦戰一番,才能讓眼前這人甘願吐出賀他生辰及與他情定的話;沒想才到半途就被攔路,且這占雲巾雖沒說半句喜歡,可那言行舉止卻又滿帶喜愛與佔有之意,讓琴狐內心泛軟一片,除了認同允諾的話,他再難想出其他。
  「那我們便回家吧,信君與雪鷺還在等著,晚些時候風雲與小水仙也會過來,我們一起為今日慶賀。」
  「原來你什麼都計劃好了,結果敝人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如此才能將你這隻精明又擅應變萬千的狐狸一舉成擒啊!」
  「啊哈,鹿巾你這是在稱讚敝人對吧?真是難得!」
  「也就只有今日。」
  「噫——怎麼可以這樣,你就不怕敝人反悔嗎?」
  「哈,你不會。」
  「你、你、你這個占占自喜,就只會霸凌敝人!」
  「會霸凌……」看著琴狐一臉委屈靠在他胸前仰首看他的模樣,占雲巾兩手一伸將琴狐緊擁入懷,親了親對方的唇,再將話續說,「也會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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